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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8.10.22許綺玲博士專題演講：「文學與攝影」 主講：許綺玲（巴黎第一大學藝術學博士） 講題：文學與攝影 時間：1998年10月22日星期四10至12時 地點：文學院二館C2-211視聽教室 主辦：中央大學文學院及法語國家電影研究室 【演講提要】 法國十九世紀至今有許多小說家與詩人對攝影極感興趣，有的視為重要的業餘活動（左拉）與歷險（福樓拜），甚至結集作品出版（雨果）；有的藉攝影影像來塑造自己的另一身份認同及「形像」（Pierre Loti）；也有的將照片視為創作靈感的泉源，試圖借文字描擬圖像閱讀的心理過程（Claude Simon），或者將攝影視為關係小說題材的重要象徵意像（Jean-Philippe Toussaint）。然而巴爾扎克卻恐懼攝影對人之生靈會層層剝削，至於波特萊爾雖為文指責攝影妄想僭位藝術卻樂於在照相師前擺姿，留下了攝影史上極生動的幾幅肖像照。 【相關著述】許綺玲：〈透過電影影像瞥見的時間：讀克洛德•西蒙的小說《草》的幾個片段〉 …在克洛德•西蒙(Claude Simon)的小說《草》(l'Herbe)中有長篇關於相片閱讀的過程，甚至由靜像轉成電影式的動像，顛覆時空想像： 「小說中主要人物之一路易絲(Louise)看著一張她公婆年輕時的結婚照，在想像中比較相中人四十年前後的外貌差距。以電影鏡頭的剪接方式為明喻，承現出諷刺漫畫式的變化，極其誇張地強調時間對人顏的摧殘： 『…那皮肉可說在龜裂、起皺、斷斷續續變化著，因而這對老夫婦並非經過不斷地細細修飾，不知不覺中形貌漸改，才變成了今日的模樣，而是由於一連串急劇突然的變化，就像電影演員，在一系列快閃而過的鏡頭中，沒有中間順連的轉折，只有一段跳過一段不同的臉部化粧：如此粗率、猛烈、狂暴地改變了最初那未受摧殘的原樣（正如這張相片中，他和她在四十年前結婚那天拍的團體照）』（頁50）。 同一張結婚照的觀閱接著引出多層次的複雜故事時空(diegese)：從相片中的一名年輕中尉（個人命運）竟牽引出一次大戰史事（群體歷史），而這段史實卻是透過紀錄片影像的想像。可是想像中的影片又再開啟另一內在故事空間，「攝影師」忽然冒出來在拍攝（何時？）現場，而將「觀者」突兀地從有刮痕的影片之外拉入了指涉的過去時空，但懸即又再跳出「銀幕」之外，終而再回到最初觀看的相片：如此昏眩的時空繞轉正如畫家艾雪(Escher)筆下無出口的迷宮式空間。這段文字還在原來路易絲的視焦上重疊了相片任何可能的觀者：「他們或她們」。這些觀者對相中人已死將死的想像遙呼羅蘭巴特於一九八○年在《明室》中所提到的「刺點」(Punctum)第二意：時間，或「此曾在」(ca-a-ete)的強烈意識（別忘了《草》寫於一九五七年）。 此外，這段文字中也有許多具體細節的描述，成為時代的指涉，如影片的畫質與映轉頻率；時代潮流也影響相中人的穿著打扮，如活人死屍一律蓄著鬍子。 西蒙喜歡重覆用這種類似荷馬史詩中人物特徵的修飾法(epithete)，且用得十分詼諧諷刺： 『…本能的優越自滿，表露在他們舉止中有種自然放鬆大意的感覺，也表露在他們拿雪茄、微笑、穿著便衣或軍服的樣子──其中有一位是年輕的騎兵中尉──，也使他們（但這感覺也許是因四十年後有人，他們或她們，再看照片，已曉得相中人差不多都死了，同樣的這些個身軀，姿態懶散做作又可笑，通通都註定要死去，這位年輕中尉的身軀也好，其他那些穿便衣抽雪茄中分髮線無憂無慮的婚禮宴賓的身軀也好，都註定不久就要腐爛了，且多半沒好好入棺，只是匆忙鏟了些土覆蓋著，或者隨便棄置於屍堆，和其他成千上萬的同胞丟在一起，個個都蓄了鬍子、荒唐、悲情，就像在滿佈刮痕的老舊戰爭時事影片中可看到的，以小跳步列隊行進，個個非蓄鬍子不可，滿身泥巴，舉起手臂，擺擺手──同樣地斷續跳動、機械化而倉促，因為影像的頻率還不太理想，這種影像使當時電影拍的景，如官方迎賓式或閱兵行進式，都有一種哲學上的超然層次──行經攝影師面前時擺一擺手，便從此消失不見，自銀幕的左邊消失，遁入空無與遺忘中）使他們的舉止有這種漫不經心的模樣，對看這張老照片而曉得他們未來命運如何的他或她而言，這模樣賦予了相中人的舉止另一種純/蠢潔未染的特質』（頁52）。」 ──許綺玲，〈透過電影影像瞥見的時間：讀克洛德•西蒙的小說《草》的幾個片段〉，《電影欣賞》「法國電影與文學專號」，1998（本文經作者同意節錄刊登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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